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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杜若(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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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7:30,芝加哥,林肯公园】

杜克拖着银灰色的行李箱下了出租车,他有气无力地压下后备箱门,没能把门关上,后备箱门再次弹开,他又多使了些力气才终于把门摁上。他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走上人行道,往公寓大楼走去。杜克此时的状态犹如宿醉一般,身体疲软,行动迟缓,双目无神。

在他身后,开出去没多远的出租车又沿着路肩倒车回到了杜克下车的原点。印度裔出租车司机下了车,归还杜克忘在后座上的黑色单肩包。杜克接过单肩包,连道声谢的力气都不愿意使出来了。他极不情愿地把这多出来的负重挂在肩头,走完通向公寓大楼的最后几步路。他停在公寓楼紧闭的玻璃门前,左手伸进单肩包里掏了好久,翻了个遍也没找着公寓的钥匙。他在可视对讲门铃上按下自家的门牌号码,直到“嘟”声停止都没有人响应,手机已经自动关机,更是没法指望。他朝玻璃门里面张望,由于玻璃门反光,他只能凑得很近,手掌遮在眼睛上方才能勉强看见一楼大厅的景象。保安戈登的身影恰好出现,杜克赶紧用指关节敲了敲厚重的玻璃门,吸引了对方的注意。戈登面带微笑地向他走来,给他开了门,然而杜克并没有回应对方的问候就进了电梯。

电梯停在了六楼,走出电梯的杜克脚步最终停在了标牌为602的门前。他冲着房门猛拍一阵,依旧无人应答。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身体无力地靠在门上,气愤地在心里埋怨着回趟家怎么这么难,但没想到门把手被他转开了,自家的房门并没上锁,难道有人擅自闯入了?他轻轻地把箱子拖进家门,却看到家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井然有序。冬日的阳光从朝东的一整面落地窗外洒进来,让室内显得更加温暖明亮。暖气从中央空调的出风口送出,让杜克感到舒适不少,不必再消耗自身的能力去抵御严寒。他恼怒的情绪也渐渐平和下来,但当他透过主卧虚掩着的门看到杜宇趟在床上,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的时候,怒气又涌回心头。

气急败坏的杜克推开主卧的房门,本来身心俱疲的他顿时有了精神,冲着杜宇吵吵嚷嚷:“我以为你在上班呢,既然你在家舒舒服服地躺着干嘛不接电话?你和杜衡,你们两个人是诚心把我忘在机场是吗?”杜克取下肩上的背包往杜宇身上扔去。

还没睡醒的杜宇被弟弟给吵醒了。果然不出杜宇所料,弟弟一旦回到家,自己耳根清净的好日子就再也没有了。对于弟弟的指责,他并没有急于做出解释和回应,而是把被子的边沿拉过头顶,把耳朵遮住,试图阻挡住一些噪音,看来他早已习惯了杜克的脾气。

见哥哥不理自己,杜克走到床边,想要掀开他的被子,不给他继续睡觉的机会,但杜克的注意力被床头柜上放着的一幅相框吸引,看到相框里的照片上父亲威严的身影和母亲温柔的笑容时,他如机关枪一般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很快,他停止了吵闹,低下头安静地退出了房间。听到杜克离开的脚步声,杜宇把被子从头顶拉下,把杜克扔在自己身上的单肩包踹下了床。

“我要离家出走!”杜克做出最后的反抗,“哐当”一声,他狠狠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听到这句话,杜宇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并没有把弟弟的“威胁”当回事。从小到大,每当杜克想要博得爸妈和哥哥的关注时就会冒出这句话。而他距离最远,时间最长的一次“离家出走”的经历,是他六岁时用妈妈的一条红色丝绸方巾裹了一只孙悟空玩偶,一块巧克力和一盒《游戏王》的卡片,把包裹绑在一根木棍上,再把木棍扛在肩上,步行半小时,去朋友家住了一夜……在对弟弟的回忆中,杜宇再度入眠。

【三日后下午4:27,上海,徐汇区】

放假前的最后一天,除了个别学霸以外,大部分人的心思早已飞出了校门。但这一天,总有两件事情会给这群高中生们亢奋的情绪降降温,逼迫他们面对现实:公布期末考试的成绩和排名,以及布置繁重的寒假作业。

对于杜若来说,她还要承受着成绩和作业之外的压力。一天下来,她发现周围几乎所有同学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异样的。就算没有三天前晚会上的那场意外发生,由于她那偏中性的穿着打扮和发型,同学们平时看她的目光也有些异样,一些不认识她的女同学看到她走进女厕所时甚至还会受到惊吓,但今天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议论,被嘲笑,被排斥。杜若怏怏不乐地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她能理解和接受大家对她产生的偏见,毕竟是她的原因导致联欢晚会被迫中止,使不少同学精心准备的节目没能演出,是她扫了大家的兴致。

刚刚,班主任童云老师把杜若叫到办公室,对她嘘寒问暖,可她却什么也答不上来。三天前被救护车送到医院以后,医生也未能查明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杜若的昏迷,任何检测指标都是正常的,于是给她注射了生理盐水之后就让她回家了。

今天下午,是进行学期末大扫除的时间,班主任本来担心杜若的身体,想让她先回家,但这一点再度引起了不少同学的不满,毕竟没有人愿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做这项他们认为不会有利于增长高考分数的体力活,因此更不会有人愿意分担本应属于杜若的清洁工作,于是杜若要求留下来,和大家一起打扫教室和校园。

杜若走进高二(3)班的教室,教室里,两位男生正站在桌子上用抹布擦着吊扇的扇叶,一个女生戴着口罩,拿黑板擦擦掉精心绘制的黑板报,另一个女生跟在她身旁,拣出粉笔槽里长度参差不齐的粉笔头。杜若从门后拿了仅剩的一把扫帚,来到校园内的一条林荫道,清扫满地枯黄的落叶,她机械地挥动着手里的扫帚,原地不动地扫了十分钟,思想处于游离状态。一个高一的学弟拎着满满的一桶水经过,故意撞在她身上,水从桶里溢出来,洒在了杜若脚上,被水浸湿的冰凉感迫使她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杜若发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了水珠,前胸和后背也已经湿透了,最里层的衣服贴在了身上。现在是冬天,自己也没有做大量的运动,更何况她也没有感觉到身体发热,因此这不可能是在出汗。反常的身体状况让她感到紧张,她在林荫道旁的长椅上坐下,害怕再次晕倒。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张纸巾伸到她脸上,擦去了挂在她睫毛上,即将滑进眼睛里的水珠。杜若抬起头来,发现送来纸巾的,是三天前学校联欢晚会的组织者之一,和杜若熟识的隔壁班女生周吟。同时,杜若的同班同学,也是三天前和她一起在晚会上表演街舞的男生徐沁抢过她手上的扫帚,取而代之,往她手里塞了一杯奶茶,自己则拿起扫帚迅速地把杜若负责的那片区域给清理干净了。

【傍晚6:25,上海,黄浦区】

自从意外发生以来,外公外婆就更加关照杜若的身体。刚出小区楼的电梯,杜若在楼道里就闻到了从家里飘出来的红烧排骨的香味,一进家门,她又看到外公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鸡汤放在餐桌的正中央。尽管面前的一大桌饭菜香气扑鼻,菜色鲜艳,但这些都没能刺激杜若的食欲。她感觉前天的芸豆猪肚汤和昨天的冬瓜排骨汤都还没有完全消化。但是为了不让外公失望,她还是放下书包,乖乖接过外婆盛给她的一大碗米饭,和两位老人一起坐在圆桌旁吃晚饭。

杜若一直以来都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从小在国内长大,她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她还有三个远在美国生活的哥哥。十多年前,当父母因工作带着哥哥们移居美国时,杜若还在上幼儿园,一家人讨论之后觉得杜若太小,又是个女生,国内的环境对她而言会更加安全,所以打算让她在国内念完初中之后再接她去美国读高中。虽然父母和哥哥们每年会回一次国,跟杜若相聚半个多月,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依靠越洋电话与他们保持联系。然而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她和哥哥们之间的联络就变少了,在那之后他们只见过两次面。随着年龄的增长,进入青春期后,杜若渐渐觉得没有什么能和长时间不在一起生活的哥哥们共享的话题,自己有心事时也会选择向朋友而不是哥哥们倾吐,反而每次想到哥哥只会让她陷入对爸妈的思念中难以走出来。久而久之,杜若和哥哥们的关系渐渐疏远,只有在每年春节、中秋和外公外婆生日的时候,三个哥哥打电话来时,才会和他们聊上几句。既然爸妈已经不在,自己出国的念头也早已打消,她想留在上海读大学,周末还能帮助年近八十,身体眼见着每况愈下的外公外婆料理一些家务。

食欲不振的杜若缓缓地抬起手里的筷子,把夹起的菠菜送进嘴里。她的目光扫过墙面,又迅速闪躲,看向别处。在她坐的位置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这张照片是一家六口的合影,照片里的杜若还是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宝宝,三个哥哥们也都还是未成年的青涩男孩儿。杜若总是会刻意回避这张照片,不去盯着它看,不然被它勾起的回忆会让她难以抑制想要流泪的冲动。

果不其然,目光停留在照片上还不过一秒的时间,泪水就已经涌进了杜若的眼眶。她稍稍仰起头,强忍着不让泪滴流出眼眶,担心被外公外婆看见了,也会波及到他们的情绪,但她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盈满的泪水可能在下一秒就会决堤。

同时,令她感到奇怪的是,泪水并非如她所想,因照片而流,她都还没来得及感受到任何悲伤的情绪,可这止不住的眼泪是被什么刺激出来的呢?她还没有想明白缘由,便赶在泪水夺眶而出的那一刻起身离开饭桌,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怎么了,若若,身体不舒服吗?”外婆赶紧来到门外关切地问道。

“啊,我没事,吃得太急了,有点儿反胃,我先躺一会儿,你和外公吃完饭把碗留在桌上吧,我等会儿感觉好了就出来洗。”由于杜若的情绪非常稳定,所以她的声音也十分镇定,根本听不出哭腔,成功糊弄过了外婆的寻问。

“你就好好休息吧,洗碗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外婆的脚步声在房门外远去。

杜若从桌上的面巾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不停地擦试沿着脸颊滚落的泪珠。唉,又来了,这抑制不住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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