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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还初被道士领到内院后山藏经院。林青儿已到了,正盘腿坐在蒲团上,看见陈还初来,投以感激的目光。只是林青儿面露愧疚之色,陈还初对其投以安慰的目光。

陈还初坐在林青儿对面,四掌相对。

“准备好,接下来会很痛苦,只是不到结束万不可离开对方的手掌。”玄微真人吩咐道。

陈还初和林青儿同时呼出一口气,望了彼此一眼,强自镇定。

玄微真人拂了拂拂尘,围着陈还初和林青儿默念经文,步伐生风,接着玄微真人站定,运起黄庭,内劲一分为二,灌注到陈还初和林青儿头顶百汇。那两股劲力却是一压一收,将林青儿体内的玄冰寒气慢慢引出,渡到陈还初体内。

林青儿只觉得体内久积的玄冰寒气剥离身体,有如生生割裂的痛楚,额头大汗淋漓,面容扭曲而憔悴。

陈还初则身体孔窍打开,尽量吸纳林青儿手掌处渡来的玄冰寒气,两只手臂里冻得骨髓也遭冻结,毫无知觉。周身则散发寒气,脸也遭冻僵了。头发上,耳朵上都挂上霜。

屋内虽燃起炭火,又是夏天时节,陈还初却感到自己被强行拉到冰窖里,除了寒冷便是寒冷。

林青儿师妹深受这种玄冰寒气的苦痛,陈还初有些喜欢这种感觉,因为陈还初知道他正分担林青儿师妹的痛苦,尽管这痛苦很不好受。冰寒地狱也这样吧。

林青儿体内寒气正以可见的速度转移到陈还初体内,她的体温开始转暖,面色也变得柔和起来。而陈还初则正遭受原本属于林青儿的玄冰寒气侵袭,冻得僵硬,周身覆盖白霜和寒冰,正打着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等林青儿睁开双眼,收回双手,只觉身体里的寒气被祛除个八九分,身体顿时轻松不少。而火炉上架起的木桶里则冒着热气,陈还初则坐在热桶里。那股热气并不浓烈,只如温水一般,其实整个水桶里尽是冰寒。

玄微真人望了陈还初一眼,叹息道:“陈还初师侄确是个好儿郎。”

林青儿关心道:“陈师兄不会有事吧?”

“林青儿师侄放心就是,我会好生照顾陈还初师侄。只是你不可再修习玄冰诀,也不可触碰玄冰寒气。林青儿师侄,你且好生待在我南华山打坐复原,暂时不可妄动真气。”

林青儿拜别玄微真人,目光依依不舍地从陈还初身上移开,走出天生殿。

等林青儿离开,玄微真人也已累得精疲力尽,盘腿打坐吐纳元气。

一片冰天雪地中,陈还初站在其中,举目眺望银灰色的苍穹,无风也无雪,时间好似静止。突然,耳畔传来玄微真人的话语。那声音似自苍穹传来,让陈还初精神识海顿时大振。

“陈师侄,你能否听见?”

“玄微师叔,师侄在听。”

“我先教你纯阳功法口诀,你敛神凝思修习。”

“谢师叔。”

陈还初盘腿坐于冰雪上,按照玄微真人传来的口诀运行周身气脉。

在识海里不知年月的打坐修习纯阳诀,陈还初只感觉自己周身的温度起了些微变化,至少自腹中藏纳元气处燃起些微火苗。虽然身处冰天雪地里,身体却如火炉般温暖。身下坐着的寒冰正一点一点的消融。

那玄微真人的纯阳功法乃是用性灵幽火来燃烧自身元气来化解和消融体内寒气,随着吸纳天地元气入紫海气穴,每化解一分玄冰寒气,陈还初修习纯阳功法便进一分。

陈还初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浴桶中,而玄微真人正在蒲团上闭目打坐,遂不敢轻动。可刚要练习吐纳之法来,那玄微真人便睁眼,拂尘一拂,道:“待会我遣人来为师侄你送来衣物,师侄无事的话便在天生殿里修习,只是少动猿心,于身体有好处。”

随着玄微真人哈哈大笑,陈还初有些尴尬地目送玄微真人离开。

陈还初想起林青儿的容貌来心里欢喜,粗粗地洗了洗身子,擦拭干净身体,换上道士送来的衣物,俨然南华山门下模样。

不知是修习纯阳决还是其他什么缘故,陈还初只觉周身干净如光辉,身轻如燕,有种飘在云里雾绕的感觉。

出了天生殿,陈还初询问一道士:“请问同修,距离祭天大典还有几天?”

“还有七天。”

道士回答完便离开。

陈还初犹豫着是先去见林青儿师妹还是去南华山后山彩霞峰顶见教授他拳法的老先生。陈还初咬咬牙,遂去找林青儿师妹,却不想林青儿师妹已被师门唤回水月庵。

就在昨日走的。

原来林青儿自那日玄冰寒气剥离身体后拜托玄微真人代为向水月庵传信,玄微真人便遣下仙鹤奔波一番。水月师太收到信,也回信将林青儿唤回水月庵。

林青儿自收到师父水月庵召回庵内的信,师父欣慰林青儿体内寒毒已清,催促林青儿回庵的心情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可林青儿借故推脱,留在南华山待足半月,见天生殿里陈还初尚未醒来,便下了南华山,往水月庵去了。

其中煎熬陈还初不知道,林青儿本想见到陈还初醒来再返回水月庵,可陈还初一直未醒。林青儿担心陈还初体内寒毒化解不了,会危及生命。下山前玄微真人笑着安慰林青儿几句,林青儿便心下稍定,打定主意先回水月庵,待师父准许后再前往少华山谢过陈还初师兄。

陈还初在彩霞峰顶跟老先生学习拳法,日子过得也充实。当陈还初问及老先生名姓的时候,老先生只是微笑,并不作答。陈还初也不再问,只道老先生故作玄虚。

白天修习拳法强身健体,晚上修习纯阳诀化解体内寒气。

日子过得也快,只是闲时不免想起林青儿师妹来。

入夜,陈还初打坐尚未完毕,只觉得胸口沉闷便暂时放下打坐,推开门往后山走。至于为什么去后山,陈还初也不知道。

走了半路,陈还初便见树下两个人影你侬我侬的,便躲在桑树下。

天色有些晚,看不清面目,只能看轮廓来分辨男女。

陈还初不知是南华山的弟子还是别派来的。

那女的小鸟依人般依靠在男子怀里,柔声道:“师兄,你说师父会同意你我结成道侣吗?”

那声音有些担心,却也有几分期待美梦成真的欢喜和娇羞。

男子轻拍女的后背,安慰道:“师父一向视我为己出,对我珍视甚重。我去向师父求,师父顶多责怪我几句便也默许了。”

那女的显然信了男子的话,女子将身子贴得更近了,娇媚声几不可闻。

我陈还初怎么做起月下偷听男女情话的事情来?

陈还初暗自低头,悄悄撤回来,想起林青儿的音容笑貌来,陈还初倒是希望那对男女就是自己跟林青儿。

遇妙人

清晨,陈还初梳洗完毕,便见一道士来请。陈还初随那道士前往。

入了玄微真人会客厅,陈还初发现客座上坐着同龄修士。陈还初初下少华山,不识得他们哪门哪派。陈还初昼出夜归,甚少与观里的同修打交道,是以不认识。陈还初扫了客人一眼,发现其中两人与昨晚所遇到的颇为相似,目光在他俩身上多逗留几分便向玄微真人俯首道声

“师叔早”,玄微真人请陈还初入座。

待人齐了之后,玄微真人寒暄几句便介绍众人认识后,陈还初向师叔师兄师妹们作揖,师叔点头,师兄妹则作揖还礼。

陈还初知道那两人为崆峒派的孙维和赵倩儿,听声音便确定是他俩。看模样倒也算是郎才女貌一对儿,他们站在师叔长青真人身后。在场的还有蓬莱的妙蒂师叔和女徒叶香儿。昆仑山紫云真人也来,只是他身边跟着道童,那道童生得粉嫩白净,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敛着精光,显然修习不得了的功法。

陈还初入厅时便闻到一股异香,分明是从叶香儿身上散发出来的。玄门忌打扮得太过香艳,以朴素清修为宜。叶香儿身上的香气多半是天生自带的,或者常年吃花饮露得来的。

叶香儿有着一双极好看的淡淡柳叶眉,眼眸流传闪着明亮的光彩,娇小的鼻梁,粉嫩的红唇如樱桃般香艳可人。

此时叶香儿安定的站在妙蒂真人身后,脸上恬静淡然,身上却自有一股傲气,像叶香儿那样美丽又带香气的难免自傲。

陈还初忍住不去看叶香儿,目视前方,正襟危坐。

话入正题。

玄微真人微微笑道:“此次祭天大典提前举行,不知在座可知缘故?”

妙蒂师叔神色如常,显然知晓内情。

长青真人轻轻摇头,紫云真人静默不语。

道童却面带微笑,甚是讨喜。

玄微真人笑道:“吾参透天机,即将羽化登仙,届时望玄门道友多多看顾我南华山。”

陈还初望向玄微真人,同在座同修向玄微真人道贺。

那道童始终面露微笑,不说一言。

陈还初等人退了大厅,只剩下师叔一辈的玄微真人,紫云真人,妙蒂真人,长青真人叙旧。

那道童望着陈还初的眸子里闪出精光,便一闪而逝。

陈还初一直觉得那道童在注视自己,只是不知缘由。而出了大厅,众师侄一辈的都散了,只有那道童跟着自己。

“东柏道友,你跟着我做甚?我身上不干净吗?”陈还初低头察看湛蓝绸缎衣裳,并不脏啊。

道童笑而不语,跟着陈还初。陈还初能感到道童目光盯着自己,陈还初转身时那股注视的目光便消失。

道童望着叶香儿,以手指指了指,道:“那女娃怨上你了。”

叶香儿站在院内的桑树下,目光时不时往陈还初身上看来。

陈还初余光瞥了叶香儿一眼,又微微扭头看向道童:“你为什么跟着我?”

道童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道童稚嫩的声音却说出师叔的口吻,想来是在模仿紫云真人了。

“给我说说,你是不是柏树成精的?”陈还初好奇问道,见道童含笑不语,陈还初运起神眼通来也只看见笼罩道童周身白茫茫模糊一片,收起神眼通,摆手道:“罢了,我不问。”

陈还初知道有些高人不想他人透视秘密,便使神通来遮掩,倒也不稀奇。

道童瞥向叶香儿,对陈还初道:“那女娃一向自傲,见你竟不为她所动,便对你上心了。”

“她若不想招惹麻烦,便用纱巾遮掩容貌。我不为她所动,在我看来她只是天地间万千草木花朵中的一个,并不稀奇。”陈还初正色道。

道童喜道:“愿你心里也这般想,天地最不喜违心之人。只怕你身上的磨难不少。”

“难道我心里喜欢她美貌便说出我喜欢她的容貌,天地便欢喜了?”陈还初言道。

道童故作老成道:“孺子可教也。”

叶香儿缓步朝陈还初走来,道童用小手指了指,陈还初见叶香儿来,只是她面上戴着面纱,

只露出一双极美的眉眼。

陈还初拱手道:“叶师妹好。”

叶香儿还礼道:“我见陈师兄眉清目秀,容貌俊美,倒是生个好。”

陈还初道:“叶师妹过奖了。”

叶香儿道:“我听你愿我戴上面纱,我觉得好便戴了。多谢。”

“没想到叶师妹耳力如此的好,我当真汗颜。”陈还初本来怀疑叶香儿听到他与道童的对话才蒙面纱的,果不其然。

“师妹我只是常年待在山上,饮露食花,清修寡欲而已,目力耳力较常人好些。”叶香儿从容道。

“蓬莱仙山我只在书籍上见过,却不想真的存在,而且还有叶香儿如此的妙人,世间当真奇妙,是我孤陋寡闻了。”陈还初呵呵笑了笑。

叶香儿并未欢喜,道:“我只是偶尔随师父出来,不想遇上陈师兄如此善言健谈。”

陈还初想谦虚几句便遭道童插口打断,陈还初只顾着跟叶香儿师妹寒暄,忘了还有东柏道友这个活宝。

“陈师兄不止善言健谈,却也替林青儿师妹担下玄冰寒毒,不可不谓至情至性的妙人。”

陈还初只道:“不敢当。”

“哦,原来陈师兄如此宽广仁慈,真仁善。”叶香儿面露解惑的舒缓,道:“怪不得我见你体内寒气深重,而陈师兄体质康健,原来是替人担那玄冰寒毒了。”

叶香儿思虑半晌,眉头不免皱了皱。又叹口气,为自己无法替陈还初师兄祛除寒毒而深感无力。

“师兄照顾师弟师妹也算不得什么,况且玄微师叔已传我纯阳诀,早晚练功打坐倒也无大碍。”陈还初宽慰叶香儿道。

“如此甚好,以后愿见到陈师兄安康。”叶香儿眉眼又舒缓许多,说完便离开。

“东柏道友,你个小鬼灵精,莫要搬弄是非。叶香儿一妙人并无闲散心思,你可不要乱说。”陈还初想拍拍道童的脑门,竟滞在距离道童脑门三寸地方便拍不下去。

道童笑道:“陈还初师兄,你以为我六岁儿童么?只怕你师父也难拍我。”

陈还初愣神间那道童已离开,寻思起那东柏道友究竟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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