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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郡王吐了三口血,时间分布在酉时和戌时:酉时吐了一口,酉戌之交又吐了一口,戌时吐了第三口。

当日酉时,郡王让若干重臣退下,只让国师须弥陪他从银殿回到千岁府。这天距郡王发兵刚好三个月,距他从边塞铩羽而归还不到十天,一个留守阵前的将军信使正等着他。它的半边翅膀沾着血,另半边翅膀烧焦了,鸟腿也受了伤,要不是宫女用两根手指搀扶着,这双鸟腿恐怕已经无法支撑鸟身的重量,你只要看一眼这只鸟,就知道它是九死一生逃回来的。事实正是如此:郡王中箭后带着五万将士撤回孤岛城堡,撤离之前留下了一名主将﹑三名副将和三万精兵,继续围困太子不离。郡王走前叮嘱主将和三名副将:不离十分狡诈,尔等不可轻率攻城,要像蟒蛇缠身死死困住此城,静待本王调兵增援,一鼓作气攻陷此城,生擒不离。郡王撤离次日,不离便打开城门突围,城外主将下令放箭,突围之敌眨眼就被射了回去。这样的突围反反复复循环了多次,惹得主将开始心烦,也开始瞧不起太子不离。三名副将尽管生疑,但他们身为副将,不便表现得比主将更有见识,他们的沉默也让主将觉得,这三万人之中最有智慧的就是他自己。不久,不离的卫队再次开城突围,同前几次一样规模很小,且毫无章法可言,有如抖落在地的一盘散沙。主将命令放箭,突围之敌又被箭阵射得掉头回撤,主将这时血往上涌,一直涌到最有智慧的大脑,于是他又追加了一道军令:全体将士掩杀过去,一举突破此城,生擒叛逆不离。

主将信使刚刚讲到这里,郡王第一口鲜血就吐了出来。

不离诱敌深入之计并不高明,可他十分幸运地碰上了好大喜功的对手。郡王身经百战,接下来的情形,不用主将信使一一禀报他也猜出了大概:主将率兵三万军兵尾随回撤之敌杀入城中,却发现城中空无一人,引他们进城的小股敌兵也钻进地缝似的突然不见了。三名副将深感不妙,劝主将下令原路撤离,却已来不及了,城门在三万军兵身后訇然关闭了,一股气味刺鼻的黑色液体从四面八方﹑从角角落落涌了出来,天空中随即出现了喜庆的焰火,绚烂的爆炸带着火星划过天空,在主将和他的士兵身前身后坠落,他们脚下的黑色液体随之窜起了青色的火焰。大火整整少了五个时辰,三万将士中活着逃离那座火城的唯有一只鸟——此刻在郡王面前详细兵败细节的主将信使。它还没讲完,须弥就命人把它带下去疗伤了。它伤的太重了,不等到讲完它就会死掉的。

御医来给郡王把脉,脉诊结果与须弥的判断一致:郡王箭伤未愈,加之急火攻心,以致吐血。为今之计,只能安心静养。

郡王当日第二次吐血是在他的檀香木龙床上。当时正值酉戌之交,郡王感到血流加速,眼皮发沉,尽管火烧三万将士的噩耗令他难以静心安睡,但他极力想让征战数月的自己睡上一会儿,睡醒之后再从长计议。此时,他却听见帷帐外传来异常杂乱的声音,刻意压低的声音。郡王挑开帷帐,一脚踢开紫檀木的大门。他看见须弥站在门外,正在呵斥一群鸟,一群信使。

“它们怎么都来了?”郡王问须弥。

“微臣不敢说。”

“说。”

“郡王龙体欠安,微臣还是择日……”

“现在就说!”

“启禀郡王,”须弥跪了下来,他的胡子微微发抖,刚好经过的一抹夕阳正在把它们染成血红色。“各地信使来报:沉香国十八个州,十七个州猝发民变……”

“民变?!”郡王扶住紫檀大门,两名宫女扶住郡王,但被郡王推开了。“民变!?”

郡王不信。郡王是伟大的郡王,他用战争平息了战争,他让胡瓜和豆蔻生出千万子民,他让他们从土地种出了粮食,不要说子民,就连草木禽畜都俯伏在地,山呼郡王千岁千千岁,称他是沉香国史上最伟大的王。人心固然难测,但事前总该表露一些迹象。看来他在孤岛城堡呆的太久了,无人能够欺骗的郡王被伟大的自己欺骗了。这些鸟信使是断然不敢骗他的,但如此说来,除了孤岛城堡,沉香国岂不是遍地都扯起反叛大旗了吗?

那抹夕阳仍在行进,它鲜红地照在了郡王惨白如纸的脸上,郡王就在此时张开嘴,吐出了当日第二口鲜血。

郡王被搀回到檀香木的龙床上,御医又来把他的脉,但他摆手叫他们下去了。郡王觉得自己的生命走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没人救得了他,反而会打搅他。他下口谕,让那些离开银殿的重臣火速赶来这里,让郡王妃和世子不弃也来这里,让内史臣也携带文房四宝赶来这里。半个时辰过后,该来的都来了,在郡王的龙床下跪倒一片,只是不见世子不弃的影子。郡王半倚半坐,他问王妃:不弃怎么没来。王妃一副刚刚哭过的样子,眼睛还是红红的。她说已命人去世**了,不弃理应即刻就到。郡王点点头,用下巴示意国师须弥不用等了,现在就开始。

那是沉香国历史上一个无比重要的傍晚。郡王在他归天前召集辅国重臣密商国事。女内史臣小准如实记录了这段史实:

郡王诏告全国:太子谋反篡逆,身犯不赦之罪,按律废黜不离太子之位,并举全国之兵讨伐此贼,沉香国民人人可得而诛之。郡王顺天应民,武功文治神人共睹,且沉香国王位已虚十年之久,今应臣民之请,受列代先王冥诏,正式为王,改千岁为万岁,君临大宝,惠及万民,造福沉香。郡王同时下诏:册封郡王妃为王后,立世子不弃为太子。郡王随后又用了半个时辰,口谕了一份长长的加封诏令,此诏因不涉及王家内史,内史臣遂一笔带过,简而言之:当年所有跟随郡王征讨昏王的将相都有封赏,加官进爵,世代沿袭。

郡王在这个傍晚下诏过多过乱,容易给后人一种濒死之人胡言乱语的错觉。不久后经小准梳理,统称其为《郡王遗诏》,如此一来脉络清晰多了。那时郡王也已归天,沉香国正处于纷乱之中,《郡王遗诏》没费什么周折便通过了朝廷的核审。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当日戌时将过,郡王已说完了所有要说的,一地重臣感激涕零,磕破的额头把他们长长的眉毛和胡子都染上了血,可是不弃依然没有前来。

“不弃因何还不来见本王?”郡王恼怒道。

两名女官跪倒道:“回禀郡王,世子还在途中。”

郡王瞪着她们,一言不发。须弥叹了口气就让人把两名女官拖下去了,她们直到被掌嘴才明白方才说错了话:郡王虽然还叫郡王,但世子已不可以再叫世子了,该叫太子。

郡王又瞪着他的王妃问:“王后,不弃究竟现在何处?”

郡王妃要在本月册封大典之后才正式成为王后,不过,郡王似乎等不及了。郡王叫她王后,她就是王后。王后和那些辅臣一样感激涕零,她来见郡王之前就哭过了,双眼一直好像开着两朵桃花。除了册封为王后,她还有好几个要哭的理由:郡王身中毒箭,一日之内又两次吐血,只怕是凶多吉少;各地民变的流言正在她所掌管的后宫散布,闹的人心惶惶,人人都开始变的不正常,人人见面说话都哆哆嗦嗦的像是在打摆子,这般情势之下,王后之位还坐得﹑坐不得?坐得,又坐得到几时?王后要哭的第三个理由就是不弃。不用派人去叫不弃,她也知道他现在何处:一定是在快绿坊,一定是和那个长相酷似小准的妓女在一起。这个绝密情报来自不弃宫中那两名总管,在刺探不弃隐私方面,她们远比世子信使更为专业。王后闻听此讯气得昏死数次,她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她只能哭来哭去,哭了一场又一场。就在此时她被郡王召到千岁府。眼下她无论怎样都无法隐瞒实情了。但她又很担心郡王龙体,曾经比西楚霸王还要强健的郡王,眼下好像已经经受不起这样的丑闻了。

“王后!”郡王再次瞪起眼睛。

王后此前一直陪坐在龙床一侧的檀香木龙椅上。这时她欠起了身,将嘴唇压在郡王耳畔——当着重臣咬耳朵,不是一个王后应该干的事——但王后此刻已顾不得这些了。她在郡王耳边耳语了数句,郡王的面孔逐渐开始变的发黑;她停了停,继续耳语了几句,郡王便开始咳嗽;她想停下来,停止耳语,但是郡王命她继续,她只好又贴上郡王的耳朵继续耳语。

戌时刚过,郡王大叫了一声,第三口鲜血应声喷出,整张龙床都被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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