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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货喽......
还没进村，货郎张谷，就一手扶着肩挑的货担，一手摇着手中的拨浪鼓，吆喝起来。
乡野中人，最是喜欢这些贩夫货郎，不但有便宜的首饰、玩具，也有一些十分便宜的日常物品。以及大城大县里的逸闻趣事。
很多时候，货郎不只是贩货而已，也是这个消息蔽塞的时代，最新信息的来源。
孩子和女人，在任何时代，都是最大的消费主体。为了更好地卖出自己的货物，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小首饰，总会第一时间分发下去。
博得了一些女人和孩子的好感之后，不单能够得到义务宣传，还能拓展业务，可谓是一举多得。
让人不得不感叹，任何时代的商人，都很会抓取人心。
如果，有些什么皮子、药材之类的东西，也能委托货郎拿去发卖。
下次来的时候，再把所得财资交给委托人，中间只收很少的一点跑腿费。比起憨厚的农人自己拿去贩卖，被商贾盘剥，要简单许多，且获利也丰。
整个过程不用签订文书契约，全凭口头承诺，信用之好，令人乍舌。
相比后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此时更多的，还是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他们耿直，还是该说他们不知变通。但就是这种特质，让万恶的吸人血的资本家都变得可爱起来。
也是苏壁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
“张小哥，看你气色不错，日子想来过得不错嘛。”
“呵呵，去岁刚刚成亲，在家中好好地清闲了些时日，有些发福。”
一众妇人孩子，围着张货郎，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闲话。张货郎也适时的拍一记马屁。
“怪不得呐，我说你怎么这半年不见过来。”
“这多亏了苏校尉......不不不，是苏将军了，多亏了苏将军，我张谷才不至于家破人亡。”
苏愈安作为下庄的一份子，他立下功劳，村里人自然与有荣焉。
“你这可不似是庆幸的口气啊？”
张货郎微微哀叹道：“命虽然保住了，可如今分宁的局面，这往后的生计，该如何是好啊。”
张谷在分宁一地贩货，已经七八年了，下庄人对他自然很是熟稔。知道他往日就靠这五里八乡的收入过活。
现在分宁的情况，别说养活家人了，就是养活他自己，也颇有难度。但下庄七十八户人，只有不到五百的人口，也着实不可能替代整个分宁，所以不免替张谷感到一阵惋惜......
黄昏时分，村东挨着牛棚的荒地上，张谷正收拾着今夜的宿营地。
这是行走到下庄之后，才能有的待遇，其他村子是不会同意一个外人，住在自家村子里的。
一边啃着胡饼，一边整理着货担，一边思考着今后的生计问题，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见来人是苏壁，赶忙放下口中的胡饼，躬身施礼道：“苏小郎，白天还在说，苏将军是张某的再生父母，正主这就来了。
望小郎替张某向苏将军，道一声谢。
日后，若是有需要张某的地方，尽管招呼，张某无有不从。”
很是随意的挥了挥手，道：“都是老熟人了，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来找你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不知小郎有什么事，需要用到张某？”
“去岁，不是在搞造纸的事情吗，现在纸出来了，我们也不懂如何做买卖，想托你带去城里卖了。”
随着定型胶的不断改良，现在已经能够出产合格并且优秀的麻纸、竹纸，以及宣纸。
有了水利球磨机的出现，水里锻锤，也应运而生。只不过，本来应该用在冶铁上面的锻锤，此时被先一步拿来处理造纸的材料，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机器不愧是机器，哪怕是初级的机器，效率也完全不是纯手工能够比拟的。
不过，因为都是半大的孩子在做这件事，规模有限，所以每次只能产出五十张的成品，就是极限了。
考虑到除了日常使用外，为了避免受潮，剩余的就只能拿去卖掉。
苏壁说的随意，可张谷听到纸成了，双眼猛地一亮，急切地问道：“小郎可有成品，给张某一观？”
从怀里抽出六张叠好的纸，递给张谷道：“麻纸、竹纸、宣纸各两张，你帮着看看能不能卖得出去。”
小心的展开，仔细的验看手里的纸，越看越是惊喜：“这竹纸的成色该是上等才是，如何会卖不出去。
麻纸自不必提了，只是这宣纸差些，但也绝不愁卖。敢问小郎，手中有多少？”
苏壁略一思索，道：“麻纸五百张、竹纸三百张、宣纸一百张。”
少是少了点，不过日后若是能稳定做好这比买卖，生计就不用发愁了。
“不瞒小郎，洪州麻纸一刀八百文、上等竹纸一刀三贯、宣纸一刀六贯有余，抛却成本每刀可有三成利。
只是，你手中的纸有些少，发卖可能只有两成半的利。”
本就打算把造纸这个事情，完全交给村里的孩子处理，哪怕最后不种地了，还能有这么一个买卖，能够维持生计。
倒不是说，苏壁有多么无私，或是有什么目的，只是他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有钱能有什么用。
再有钱，生活能比后世过得舒服吗，显然不可能，那么用来回报下庄对自己和苏愈安的照顾，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没有做过生意，但后世的销售模式，苏壁大概还是知道一点的。
代销，可能获利少一些，但降低风险，节省了销售成本，也等同于获利。
“这样吧，这一批纸，你且先拿去贩卖，所获我只收你两成利，其余卖多卖少都是你的。你看如何？”
如果真如苏壁所说，自己运作得当的话，过得两年以此收益开个店铺，想来也不是难事。
不过大喜之后，不免有些担心，哪怕再是熟稔，这不至于做到这般。
况且，自己只是一个时常到这贩货的货郎，不是这下庄村户，缘何会对自己这么好。
“多谢小郎高义。”张谷拱手道谢，小心翼翼的问道：“可张某何德何能，领受小郎的仁义？”
这倒也不怪张谷这么小心，无论换了谁，凭白落这么个好处，心里都会提着些小心。
“你别多想。”苏壁呵呵一笑，道：“找你，一是因为只跟你相熟；二来，日后除了纸张，可能还有别的物什需要发卖。
相比于陌生人，还是熟人好打交道一点不是？”
“小郎说的可是真的？”听了这个回答，张谷明显放下了心中顾虑，激动道：“若是如此，小郎如此高义，张某也定不能叫小郎吃亏。按方才说的两成半利，交付如何？”
“我可没功夫跟你玩笑，你也别试探我，说了两成利，就是两成利。
你多大能耐，这下庄人岂有人不知道的？凭多废话。”
苏壁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头也不回地向家走去。
“明早来找我拿纸。”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一笔日进斗金的买卖，就这么随意的拍板了。
日出东方，一夜未睡的张谷，早早地守在距离苏壁家不远处的村道上。
哪怕和村里人再是熟络，张谷也从不随意往巷子里钻。
别人给你脸面，你就得知道分寸，所以张谷才能得到下庄的信任，让他在村子里过夜。
一边和陆陆续续往田里走的人打着招呼，一边焦急地瞅着苏壁的身影。
看到苏愈安出现，赶紧一溜小跑的到得跟前，又是作揖，又是献上一通马屁，眼睛却时不时地飘向他身后的苏壁。
见他的样子，苏愈安就知道他和苏壁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不担心这么一个货郎，会跟苏壁有什么大事，也就笑骂两句，踱着步子向田里走去。
拿到期盼了一夜的九刀纸，张谷提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有了这么一项稳定的生意，约定好了下次过来的时间，索性把昨日还未卖完的小物品，一股脑的塞给苏壁，扛着货箱就大步流星地跑了。
此时，张谷的脑子里，都是未来生活的美好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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