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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大唐风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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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当所有人都各自踏上了返乡道路,苏壁才吃到那一碗热腾腾的汤饼。

一个从不喜欢汤汤水水饭食的人,在吃到这一碗久违的正餐时,激动地差点连自己的舌头也一并吞了下去。

哪怕只是一碗略带咸味,只放了一点肉沫和两根盐菜,在以前根本不会正眼瞧一下的汤面片,在此时也显得弥足珍贵。

不过激动只维持到这碗汤面片吃完,就瞬间烟消云散。

毕竟这个味道确实差强人意。

吃了一个月的胡饼,也让他这个彻彻底底的西北人,想了一个月的西北拉面。到得长安后,更是想起了那一碗油光水滑的油泼面,那才是大道至简的美食中的上品。

与西北地风沙卷天,苍茫悲凉的风景相比,南方四季常青的群山莽莽,水网密布,自然更能令人心旷神怡。

不管是现在,又或是后世,普通百姓一生未曾踏出过家乡一步,去看看那锦绣河山的人大有人在。

苏壁虽然也曾去过一些南方的城市,但过短的行程,并没有让他对南方有什么深刻的认知。

直到此刻,骑马走在这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林木江河之间,才真正体会到一首江南弄所描写的江南风光。

江中绿雾起凉波,天上叠巘红嵯峨。水风浦云生老竹,渚暝蒲帆如一幅。鲈鱼千头酒百斛,酒中倒卧南山绿。吴歈越吟未终曲,江上团团贴寒玉。

打小就是个不爱学习的学渣,一看书就犯瞌睡,到了上大学之后,第一次接触小说,才被文字的魅力深深打动。

从最开始只看小说,杂书,到能看得下去一些文学著作、历史典籍,以及一些学术类的书籍,到把看书培养成一种兴趣。

看的书很多很杂,但文字毕竟是文字,没有相应的生活阅历和社会经验,想要理解并消化这些知识,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从捏紧苏愈安身上的甲叶,跟着他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了对曾经只出现在书本,和冰冷文字上的这个时代的探索,人文、地理,一切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知识。

纵然也接受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实,可如同来到这里之前的生活一样,苏壁其实对自己的人生是没有什么规划的。不知道想要什么,该做什么,更没有什么梦想。

如众多普通人一样,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

不知该怎么定位自己的位置,是旁观者,又或是参与者。在不熟悉的环境里生存,不使自己变得另类、突兀,融入进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正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读书对他而言,除了增加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以外,就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便再无别的意义。

在长安置办的三本书,是苏愈安打算回到洪州老家之后,给苏壁蒙学用的。但一路上甚是无聊的苏壁,却早早的拿起书本开始读了起来。

“你认得字吗?”

“有些会写,有些只会看不会写。”

“哦,谁教你......”话刚出口,苏愈安就意识到自己又提到了孩子的父亲,自觉又闭上了嘴。

两个人虽说只相处了月余的时间,但并不妨碍苏壁从一些简单的日常言行,去判断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表面上是个粗犷的军中大汉,实则,更像是个心思比较细腻的父亲。从平日夜里,时不时地看看自己有没有踢掉被子;到骑马时,知道给自己屁股下面塞个毯子,就能看得出来。

苏愈安也同样了解,这个仅仅只有五岁大的孩子,是多么的懂事乖巧。

“你救我时的那个人,是我叔父。

阿耶跟叔父行商的时候,在沙漠里染病没了。阿耶过世不久,阿娘也因为思念阿耶,忧思过度,随阿耶走了。

从半岁时,便一直由叔父带的,原本我是被寄养在领居家的,但因为叔父不在,我就不好好吃饭,叔父不得已才带着我一起行商。

我认字,也是叔父在行商路上教的。

因为西域的情况,叔父本不打算继续行商了,但这次回鹘人出了高价,想要一批麻布。

叔父为了凑足我日后入学时需要的资费,才打算走这最后一趟。没成想,去的时候没事,差一步就能回到大唐的时候,却出事了。

都是因为我。”苏壁平淡的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

哪怕厮杀半生,见惯了生死,见多了这样的事,依旧不免替这个孩子的身世感到惋惜。

一场天宝之乱,不仅丢失了近一半的国土,连人口也锐减了三成之多,此时的国力也远不及盛唐时期的一半。

百姓迫于生计游走在危机之中,这样的人大唐还有很多,这样的事大唐每天都在发生。

但他只是个武人,一个小小的上不了台面的六品校尉,对此也只能是徒呼奈何。

苏壁不算是个内向的人,他愿意和人交流,可是他的内心放不下那个连死了,都在护着他的人。

那张陌生的脸,那副并不宽厚的身躯,在他眼里却是那样的伟岸。

无论如何,自己都是最终的受益者。既然继承了这具身体,那么连带着这具身体的那点记忆,自然也要一并继承。

不知不觉,二十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襄州地界汉水旁,夕阳西斜,残阳如血。

一长一少,一个拔鸡毛,一个清洗野菜,忙的不亦乐乎。

三尾巴掌大的鲫鱼安静的躺在石板上等待烹调,一把鲜嫩的野菜令人赏心悦目。

待一切准备妥当,一双小手熟练地把洗净切好的野葱,小姜塞进鸡腹,再把蜂蜜均匀地涂抹在鸡身上,用荷叶包好,藤条扎紧,糊上泥巴,丢进火堆。

两瓣蒜切末,加点茱萸,一点盐,一点醋,泼在切段的野菜上,一道凉菜就完成了。

有菜,有肉,再来一碗鱼汤就在好不过了。

同样简单的野葱、小姜、一把盐,和鱼一起丢进小瓮里,放在火上煮就成了。

一翻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三个菜就好了,把一边的苏愈安看的惊呼不已。

一个军武汉子自然是不会做饭的,在关中地界条件简陋些,吃胡饼是没办法的办法。但到得这南方山野中,食材不缺,也就不用再委屈自己的肚皮了。

“随叔父行商两年有余,耳濡目染的学了些庖厨的手艺,这是我第一次做,也不知味道如何。”

随着一声饥肠辘辘的哀嚎,苏愈安有些尴尬地道:“都已两个时辰了,那鸡该好了吧?”

一直没有学会怎么以天色来判定时间的苏壁,一般都是直接问苏愈安的,叫花鸡自己确确实实是第一次做,两个时辰的时间,想来应该是可以了。

把泥疙瘩从余烬里扒拉出来,用木棒小心的敲开上面的泥壳,一阵透人心脾的荷花夹带着鸡肉的香味,立刻四散开来。

只听的苏愈安吞咽口水的声音传来,苏壁就是一阵暗笑。

鱼汤早已熬好,正放在余烬上煨着。这是专门为苏愈安准备的,常年的行军生涯,让苏愈安落了一身的毛病,这种养生的汤水,就是最适合他的。

五岁的年纪吃不了多少,一支鸡腿,小半个胡饼,两三口野菜就是他的极限。

而苏愈安不愧是军人出身,差不多一整只鸡,一瓮鱼汤,大半盘野菜,两张胡饼,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全进了他的肚子。

而此刻,苏壁却还在细嚼慢咽。

在长安买的酒,已经不多了,这年头粮食不够吃,酒也没有多的,想买都买不到,所以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这是某这二十多年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食了。”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对于苏愈安的这种叹息,让人听着心酸不说,还总有一股子交代后事的味道,苏壁是极不喜欢的。

多少了解苏壁的习惯,对他这种平辈口气的说话方式,也不恼,反而有些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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