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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女人们的心事I 雪曼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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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漆黑的深夜一直到破晓的晨光冲出积云的合围。整整一个清早,雪曼都保持着同样的睡姿斜躺在病床上。她面无表情的望着透过百叶窗清冷的照耀在旁边病床上的叶脉投影。

“崔雪曼请不要贸然放弃自己的生命,你必须马上做手术,大夫说保守治疗已经对你体内的癌细胞起不到任何缓释作用了。”

“好的我知道了。”

“光知道有什么用,这世上有什么样的困境仅仅是知道明白就能彻底解决的?”男人瞪大了双眼,一脸抱怨的望着这一次并不打算躲避他炽烈目光的雪曼。他毫不退让的责备她道。“还是说你根本就觉得已经无所谓?所以破罐子乱砸也可以了。”

“你想说什么?”听着那个男人突如其来的脾气暴涨,雪曼皱了皱眉头,反而无比平静的问道。一连数日下来,雪曼的面容越来越苍白,她沉默的克制着从身体里传来的阵阵尖锐的绞痛。

“你就不能想想搞钱的办法。”

雪曼没有回答,她只是耸了耸肩,又抬起手背深深的吸了吸鼻翼,然后木然而固执的看着他。

“我现在身体已经熬成了这个样子,你还要我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病人去想办法吗?那么我要你是看着好看的吗?”

“当然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刚刚找到一个办法,只是想在你情绪好些的时候跟你说说而已。还有能不能不要总拿我和想象中的我来比较,你这个样子比单纯的信任危机都过分。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接纳疑神疑鬼的女人。一点点不充分的蛛丝马迹都能肆无忌惮的放大成想象的样子,你以为自己是福尔摩斯吗?相反,没有福尔摩斯的才华你还不是自己给自己闷作出这种病的。”

酒囊饭袋男的声音无比温柔,他一只手握住雪曼的一双小手,并用膝盖将她的一对手腕死死的夹住。看着他渐渐逼近自己身体的那双眼愈发深沉,雪曼从容的笑了笑,尽管她的内心渐渐湿润,但她还是选择屏去烦闷切入正题。

“你提到的是信任,好。那么我最贴心的爱人这一次你想用什么方式搞到钱呢?是像修改自己家房门密码一样熟练的打开别人家的锁吗?还是站在大街上张望着,看谁的手包更值钱。哦,亲爱的,既然你的钱都是顺手牵羊的办法得来的,那么我想不论你再得手几次都救不了我的命。因为我的贱命比你的自暴自弃要能撑更久呢。”

雪曼强忍着眼泪,苦涩的笑了笑。

“够了我不想再听见你说这样或是那样的歪理邪说了,你从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态度我就已经很,很,天哪,我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了。你是真的打算自生自灭吗?你身后不是没有家人了啊。“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他的意图依旧很明显:”你的妹妹雪莉就给了你这么点费用,不是吧?她真的不知道姐姐对自己而言有多重要,所以也难怪你对一切都没有信心可言,看这几张票子简直就是打发要饭的。几局牌就打没。再就是那么一堆破烂,这么寒颤的东西也就你的家人能当成拿得出手的礼物送给你。“

男人没底气地嘟囔着,雪曼反倒气势汹汹地对他说道。

“呵呵,自己和未来的男人没有手段能力补救又没有经济来源挽留,但至少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又会是怎样的死法。对于我这蝼蚁一样的人来说有亲近的人送自己最后一程这难道不是最后的安慰,怎么在这一切都冥冥之中板上钉钉的事情之前,我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用鬼话哄骗自己一定会痊愈吗,然后再将房梁卸下来将从未受到雨露亲人逼到无处栖身又欠一屁股饥荒?那样到了末了的时刻,我才会更绝望吧。自己一走了之就算了,到了最后一丝希望都不留给家人这才是最致命的一击。我是苦过来的人,我怎么不知道比起一次又一次的暗无天日的活着,刚刚有了希望再一盆冷水的将仅有的一束光明浇灭,这才是最深沉的囚笼。”

“可是你不能糟蹋我呀,你的家人是人,我也是,我更是你现在的家人。还有就算你自私些也好,崔雪莉他们需要生活,我同样得继续活着。就是无所事事的样子,我也得死皮赖脸的活着。” 男人皱起眉头,慢慢转头看向正扭过脸不不继续看着自己的雪曼憔悴得几近透明的脸。

”不过,倘若人人都像你这样悲观,我想塞西尔酒店的楼顶早就被前来轻生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踏破皮鞋了。毕竟比起病魔的可怖嘴脸,人人都是从降生的那一刻就知道死神一定会降临的,难道这不是同一个道理。”

话音刚落,男人继续耐心的等待着,等待着没有回复,只是默默看着自己的雪曼。雪曼越是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架势,男人便越是火大。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非要用无厘头的说辞替自己的无能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吗?我要是你,有这样一张油嘴滑舌,我现在一定在想补救的办法。而不是站在这里对着需要慰藉的病人张张嘴巴,污染空气。”

“OH,MY God。”

男人叫了一声,结果就在这时,从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男人吓了一跳。

“咚咚咚!” 病房的门再次被敲响。

“请进。”病房门打开了,一个严肃且古板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酒囊饭袋男略怔片刻缓缓转过身,赶忙将自己屁股下的凳子轻轻挪到护士的身旁。

“药物的起效当然也需要有畅快轻松的心情来调剂。这几天一定要劝她多多休息,不论你是软磨还是硬泡,也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行。否则别说是病痛,就是自己不好的生活习惯也会耗尽精气的。”

雪曼煞白的脸从男人的臂弯中慢慢移了出来。

“谢谢!”

“今天天气晴朗,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对延缓病情有帮助。”

清冷的阳光落在雪白的床单上,病房里静得出奇,就连雪白的窗帘也了无生气的瘫在地上。

望着窗外瀑布似的白蓝一线的碧空下绿油油的草毯。

泪水无声的从雪曼的眼中滴落。

“当把好人吧。”

“那么就让我诚心实意的替你想想办法,就当对你几年不离不弃的感激好了。”

男人推着雪曼的背,准备扶着她一起走出病房的门。酒囊饭袋男的手将雪曼的肩膀轻轻按在枕头后面的墙壁上,自己则温柔的侧着身子站在她的床头柜前,他的指尖与雪曼的肩膀似碰非碰,看上去很是暧昧。

雪曼打量着他那一只紧紧握住自己肩颈的手,又顺着他的手位看着他伸出另一只手从床头柜上雪曼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特别是当雪曼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雪莉的名字时,雪曼轻轻推了推男人放在自己肩膀的手,皱了皱眉头。

“你干什么!又动我的东西!!!”

“没干什么,只是好奇你的妹妹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为何一通都不接,难不成你真的不打算把你生病的消息告诉她吗?“

“告不告诉她是我自己的事情,还请你不要凡事都替我拿主意吧。别动我的手机,我不喜欢。还有我不许你翻我的通话记录。”

“当初你不是说自己依赖感很强,选择我就是看中我的主见吗?怎么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把吐出来的唾沫全咽回肚子去了。有主见应该也包括替你做每一个决定吧。那么区区一个手机有什么小题大做 。”

雪曼瞪了一眼男人交叠在裤子前的双手,看着他不耐烦的嘴脸,雪曼的心情更是极度不爽。她假装从容的尴笑着,故意避开男人的视线。可那个男人却不想如此轻易放走她,他不依不饶的开口对她说道:

”毕竟是亲生姐妹,就算当初因为你我的事情让她们一家彻底伤了心,但冲着这份血缘,他们也不能更不应该置身事外,再说你父母就是铁石心肠这点火也该消了吧,又不看看自己女儿的德行配得上什么样的三教九流,自己家穷的叮当响还反过来看不起我,真是给脸了。难不成他们还想着把你卖了去当扶家魔,不是吧,你父母别看没什么本事,但要是考会计,怕是没有一张证能彰显他们的高超技艺。但关键是你这张脸就不值金山银山的钱,否则怎会浑身葱花炸出锅后的油烟味呢。“

听着酒囊饭袋男的多次挑衅,雪曼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说她现在已经很失望了。特别是那样尖酸刻薄的话怎么能亲口说出来呢?尽管雪曼已经下定决心欣然接受自己的病情,但听他这火上浇油的说辞,雪曼的脸上再也看不出曾经的淡定。看着那个男人一边疯狂的嚷骂一边粗暴的整理着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雪曼重新转过头看向门外。

”崔雪曼除非你和他们一家不仅仅是划清了界限,就连户口上也已经一刀两断。左右不过,但那也是不要紧,我们可以发起众筹,再迎着舆论的力量声讨一下这种不管不顾的家人,我想你的手术费一定会立竿见影,说不定就连我们的房子贷款也一并补齐了呢。你放心不论你的家人什么态度,温和也好,恶劣也罢,我们都会始终立于不败之地。不过和如此肥沃的捐款比起来,我当然希望你们一家能将你扫地出门。这样我也就一票大发,余生不愁了。所以这点蝇头小利,不用你说我明早就想办法退回去。”

“不行,你把电话还给我。”雪曼猛的站起身,她刚想要去抢电话,结果男人一把揪住她的手,将她重新半推半就的推倒回刚刚站起来的床位上。雪曼一惊,吓得急忙抽过身,结果她的双腿因为极度虚弱无法支撑全身的重量,整个人再次跌在男人的胸脯。

“我们只要一口咬定,你是被父母赶出来的就行了。只要你的血管里依旧流淌着那一家人的血,再把话说得恳切煽情些,大家都会因为同情站在我们一边的。毕竟和那一个尚且温饱的人家来说我们才是真的脆弱。因为他们或许还能风餐露宿,可我们真的是穷途末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冥界大门了。”

“你放下,我告诉你,你休想打我妹妹的主意,还有我不容许你搅乱他们一家平静的生活。他们没有做过,要说做也是我这做女人的对不起他们在先。本来以为你真的是上市公司CEO,不想你是假货。可是我还是没有嫌弃过你啊。”雪曼惊慌失措的喊着,因为身体机能的匮乏,她的声音听着格外细弱,就像拂过海面的清风,即便她的语气镇定中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骄狠,但当男人霍然抬起她的下巴,用一双执拗得超过自己的眼神望着她时,雪曼还是呆住在原地。

“你真的从未嫌弃过我吗?如果当初我不给你看我所谓的工作证件,你是不是不会选择我。这么看来你对我也不是没有心怀鬼胎过。是啊,除了响当当的名牌用来装点自己的门面,就凭我老去的身体、颓废的容貌我可真配不上你的年轻靓丽。这么看来我在头几年给你优质的生活也抵不上你日益衰老的容貌了?就算你长得差了些,可你就是年轻。你就是有资本,尽管连你自己都知道自己这辈子也就在这么个丧气样了。”

看着那一双往日如麋鹿温润的眼睛,突然变得冷酷起来,雪曼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闭着眼,声音轻若浮光。“既然话挑明到这一份上,那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求你感激我,我也不是刺激你,就算你曾经辉煌过,那么落日之后呢,没有了当初华丽的新装的你真的是就是油腻腻的大叔。尘埃落定后,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勋章还算的了什么。别忘了回归家庭后你我都是最普通的人而已。也怪我当初年少不经事,涉世未深不懂得你的工作属性,所以一听CEO我就对你充满了崇拜感。然后一步步掉进了你的爱情旋涡。我怎么就不多个心眼,再多几个选择呢。”

“搞什么?别闹了,那些不是已经都成过去式了,我们还揣摩着当初的心里活动互相伤害吗。要知道我们现在的人生已经是倒计时了,说这些还有用吗?像你能回到过去甩掉我似的?况且我当初怎么也优秀过,就不能找个一起发展事业的成熟女人。你觉得委屈我还一肚子怨气呢。”男人的表现是出乎意料的淡定,他一脸鄙夷地俯视着崔雪曼。那双死死瞪着的鱼眼充满了轻蔑,连带着嘴角,也闪过了一丝嘲笑。

雪曼面如死灰的盯着人影络绎的门口。男人犀利的眼神缓和了不少,他率先下了个台阶。

“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几年时间我们互相猜忌着也走过来了,就算你对我无感,你不还是没有勇气像你们酒吧的女人那样见异思迁吗?就算你动过那样的心思,可你觉得你配得上那些真正优秀的人吗?我骗了你,但我也不是无底洞,我又没有什么烧钱的不良嗜好。至少我并没有把我们一起栖身的这唯一的小房子抵进去。你别忘了我身边是有你,可我们同样都是一无所有的失败者。我们不存在什么传递下去的东西吧。你我是将就着生活,我本来也可以对你不管不顾,因为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快抓不住了。然而我并没有那样做。我就是想着跟你之间可以善始善终。”

“算了,越说越生气。我只是不想你伤害我的家人。”听着门外人窃窃私语的议论纷纷,雪曼沮丧的说道。

“你觉得你的家人在你心里的位置依然比我重要吗?跟了我还总是替这一帮家伙说话,难怪圣诞节你不许我给自己的家人买礼物,现在想想看是因为礼物不均等才连我家人的那份都生生剥夺了呀。你还是胳膊肘拐错了方向,口不对心?”

“你不是曾经说过既然他们不同意,我们就从那往后再不同崔家的人说话了吗?我真的做到了。” 就连走廊里的人也全都屏住呼吸,所有人都看着僵坐在床上的雪曼。男人之前半开玩笑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了,相反的,他迅速把脱掉的外套甩在女人的脸上。外套打在雪曼的脸上,即刻便顺着她立体的面颊掉在地上。与此同时,沉默无言的男人的眼神变得犀利可怕。

“我们两个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生活,我可以什么事都听你的。但是上升到两个家庭的层面。我告诉你就是不行。只要我崔雪曼还有这口气能喘上来。那么你就休想打他们一家人的主意,更把你的歪脑筋给我统统装回去。你别忘了我当初千里迢迢来找你,就已经做好只和你一个人一起好好生活再不顾及其他人的打算了。还有你和你的家人早在你成年的时候不就可以各自过各自的了。要不是省去了啰嗦,我可能早早就离开这里了呢。”

雪曼看着男人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就连惨白惨白的脸也倏地红了,乍一看就像两颗红润的樱桃。

“我不理我的家人,你也应该跟她们有一段距离吧。你认为我的家人对你不好,可是你的家人不也对我存在偏见。”

别说这样的雪曼还真是不要太直率,男人下意识的噗呲笑出了声音。这一笑就连泪水也不由得流淌下脸颊。

“他们一家,他们有偏见,你真是拿自己当外人啊,和我比起来,你的家人才是应该给你养老的人吧。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父母不是经常偷偷的打钱给你用来维持你的生活,你不是背着我照接不误的吗?怎么大难临头,他们真抛弃你了。我想八成是你的家人因为这张病志才跟你彻底断绝关系了的。不过这样也好,我正好可以拿着这点鸡毛蒜皮做做文章。我就不信全世界人的唇枪舌战能换不来我们下半辈子的生活费。”

雪曼努足了手劲,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但转瞬间她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因为她清楚的看到那个窝囊的男人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出人意料的淡定。这反而惹得雪曼莫名心惊,她略微怔肿的望着男人重新转回来并狠狠瞪着自己眼睛的那张青紫色脸孔。

电话刚刚拨通,便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雪曼黯然的望着这一次立场尤其坚定的男人。

“告诉我,你把崔雪莉藏在哪里呀?” 男人先挂断了电话。他的视线直勾勾的停在刚刚黯淡下去的通话头像上。

雪曼不想再继续搭茬,再说下去她一定会疯掉。但她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当啷”一声,不知是过路的谁将勺子扔掉在地上。

“哗啦啦!——”

就连餐盘坠地后,食物一股脑儿倒在地上的声音也喷溅进屋子。

“猜得不错,雪莉,在你们那得叫一声小姨的女人应该还没有离开海德堡吧,我有预感她应该正在满世界的找你呢。那我一个电话知会她一声不是也省去了她的很多担忧吗?”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要打破我们刚刚在一起时立下的规矩吗?”

男人不动声色的再次推了推疯狂的抢电话的雪曼。

“这是我立的规矩,我现在打破它应该不过分吧。再说又没有时效不是吗?难道我们把这样的居家玩笑也公正了?原来从一开始你也真的把矛头只准了我的脑袋。”男人一脸凶恶的逼近了雪曼的眼睛。

“幼稚?无知的女人。”

“是你找到了她,对吗?是你给了她我的工作地址对不对?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一定要告诉她,这对他们不公平。”

“少废话,你这只入不出的拖油瓶,我看着就烦。既然脱不了手,那有个人过来搭把手也是好的。要不是看在多年厮守的情分上,我多一天都不想呆。你知不知道如果当初的我就能料想到我们今天的窘境,我想我一定不会带你来海德堡。晦气,真是晦气。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对了你的病不过人吧,应该再开一张传染的单子,这样我也能把心装回肚子。”

“喂!我说了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我,我不相信我们两个人一起制造的美好回忆在我这一纸病志面前瞬间就成了泡影,看看你的表情,你只是日夜兼程的照顾我,照顾得太辛苦了,所以才说了这么些煞风景的丧气话。”

“疑夫癌早期患者!我看你不光是身体有问题,就连心理也有了疾病。别把人想得太好,至少我不会设身处地的陪你谱写你的童话。当然了,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我想我还可以和另外一个女人继续在这神圣的鲜花小镇继续讴歌我的人生。感情生物对情专一,但是人嘛,大众脸本就千篇一律。”

男人突然截下闪动头像其中的一张照片,递到崔雪曼的面前。

“雪曼啊,你觉得雪莉这张照片拍得怎么样?”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

雪曼淡定的闭上眼。她不想再理会他,她怕分分钟就气得呕血而死。

“祝你好梦!”

“已经在做梦了,不过和你不同,我从不做好梦。”

“也是一个贫民窟走出来的流**汉子能有什么好梦可做。就是做了场空梦,梦醒时分不还是要回归现实面对家里的残垣断壁吗?”

雪曼没有回应,男人久久的望着闭着眼睛的雪曼还真拿她没办法。他只好再次拖动着手机里雪曼和雪莉的照片重新躺在雪曼的身旁,他呆呆的望向漫天白雾后雪洞般稀薄而弥蒙的蓝天,然后转过视线,看向就坐在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上的雪曼。

“真受不了,我不知道你每天要干什么,除了摸牌就神经兮兮的。那么我宁愿你这牌局一辈子都不散场。不要让我看见你,听见你,碰到你。”

“我一个大家公认的酒囊饭袋,你说我还能干什么?难不成你真的以为我会像你似的身兼数职,用自己的一条性命去赌你这苟延残喘的破败女人能有几个明天吗?”

“不过你放心,不论你怎么嫌弃我,我都不可能不管你。特别是现在我会像个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哦,忘记告诉你了呢,你的保险单我可早早就写了自己的名字。这样一来那句话真的应验了,你是我的,你的一切也可以分我一半,甚至是更多呢。”

“然而,现在嘛,我只知道和无数机会比起来,干这一票更过瘾,这么精彩的游戏,我得让开局就刺激些。这样我这个继承者,怎么看都名正言顺。”

清冷的阳光照耀在被树荫的晕影笼罩下,酒囊饭袋男那张晦明难定的脸上,他的眼神愈发深沉,就连从黑暗的死角里慢慢显露出来的一条暗红色旧疤也触目惊心起来。他淡定的绕着雪曼来来回回的踱着方步,并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哀嚎着。

雪曼瞄了两眼男人, 她刚想说什么,只见男人慢慢伸出了手。并再次停下脚步,看着男人的手。她第一次有了不敢去抓的抵触感觉。

男人抓起雪曼的外套,再次慵懒的将一身肥肉瘫在雪曼旁边的座位上。想着医生的叮嘱雪曼需要最好的营养和最无微不至的24小时看护,他更是实在咽不下那口气,他猛的直起身子,然后端端正正的再次凑到雪曼久久闭眼的面庞前。

“很好,这么看来,我也只赚不赔,和一个病人生活,我可什么心思胃口都提不动了呢。本来还想着临了临了的作为朋友,在你蒙难的时候拉扯一把,但现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我还差点好心当成驴肝肺。既然你不领情不道谢,我想我就是马上消失在你眼前,你应该也不会多伤心。别忘了,不是我抛弃你,是你先不要我的。这么看来情理还是公理上,我都不欠你分毫,毕竟我们不是合法夫妻,我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使然。。”

男人定定的望着雪曼花容失色的脸庞,他抿紧了唇片,不论是语气还是执拗顽固的眼神都在那一瞬间超过了雪曼。

“再见吧。”男人没有出声,只是沉默的用嘴唇挪移着口型。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刺激我,你。。。”

从当年在网络里认识他,跟随他越洋来到海德堡,直到现在两个人已经一起走过无数日日夜夜,这漫长的岁月中,她从未听过那个男人用这种略带着地痞流氓似的忸怩口气同她说话过。雪曼缓缓的扭过头看向他。

“你,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你对我再没有当初的情愫,就只剩下**裸的算计了是吗?一定要抛弃我扬长而去?就因为医药费,我都说了我就是死也不会用你的臭钱。难道最后再陪陪我,陪我一程也这样难了吗?”

清冷的阳光照耀在酒囊饭袋男的脸上,他的眼神愈发深沉。

雪曼闭了闭眼睛。

良久,她面无表情地说:“算了,你走吧。你走,走了之后我们再也不见,也对要不然再过了一两年我们也该见不到了。”

雪曼惊慌失措的喊着,成宿成宿的哭泣使得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她坚定的说完这一泣不成声的一句,然后掩紧嘴巴低低的啜泣起来。

就在连外人都看不下去的瞬间,一个电话响了起来。

男人松开雪曼的肩膀,起身接起了电话。

“喂!是妹妹雪莉吧。”

“我姐姐就没长手吗?她的电话为何是你接啊?我告诉过你的吧,我们一家人不欢迎你,还有我跟你语言不通,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把电话给我姐姐雪曼。”

“因为我们整天都在一起啊。有事说事,虽然我不一定会把你的本意都转达给她。这真得看我的心情,因为现在我心情极度不爽。就看你这妹妹能不能代替你姐姐让我开心一把。”

“少废话,既然我姐姐不在,我再打就是了。”

“放心吧,你姐姐病入膏肓,你无论打多少都是我接。还有小丫头,我要是你才不会在这么危。。。”

雪莉先挂断了电话。男人的视线停在熄掉的手机屏幕上。

男人僵在原地。他顿时感觉喘不上气来,就这样一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雪曼,他瞪圆了眼睛。

看这架势,搞不好两个人又要干一架,赶来探病的淑丽想也没想的一头撞了进来,她的出现总是那样的不合时宜,不过也不是每一次都只是充满敌意。

“雪曼还病着,就不能后退一步让一让吗?喂,雪曼,亚柏他也是好心。”

“行了,我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刚刚说的根本就是肺腑之言。”

“不是不是。”淑丽夹在两个人之间左右为难。

“崔雪曼,我们说的从来都不是一回事。生命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码事。他们根本就没有太直接的关联。真的,每次你提到这些我就很头痛,就好像你活在真空中一样,幼稚又那么神经质。就好像你连离去也会跟爱人扯上直接关系似的。那么我问你是我害你得了这种病吗?你的唯一病因是我吗?感情明明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为何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感情都是鱼水之欢,离了任何人水都会干涸成荒漠似的。你当初在对我不这么有把握的时候,即便我追求的紧,你也可以不同意呀。我又没有拿把枪夹在你脖子上逼你就范。还有你要是觉得在我和家人之间难选,这几年来你一直都有机会离开我,机票又不是什么昂贵的物件。”

“少说两句吧,这是医院,大家都看笑话呢。”淑丽听得一脸无语却还是不断的劝着正在对骂的两个人。

“是我自己命薄所以才这么不经折腾。这几年,我卖命的工作贴补我们的生活,对于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父母妹妹充耳不闻。我想在我们那边人的说法里,这就是命运的诅咒。因为我是罪孽深重的人,我要赎罪就要赔上这条命。”

“我不跟你这病人计较。”

狂乱摇晃的树叶间透过柔和耀眼的太阳光芒,原来这世间最公平的较量莫过于生与死,只有在这一件事上不论你怎样费尽心血的补救,或者掏空心思的暗度陈仓,被遮掩住的一切都会在没有任何缓冲机会的最后时间,**裸的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02部分) 从黎明到深夜,再从下一个深夜到又一个刚刚被朦胧的香风驱散阴霾的清晨。

不过,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在听到死亡序曲的号角已然奏响的那一刻,雪曼的心 仿若一副原本搭好的积木模型被人突然推倒一般,顷刻就连在脑海中勾勒好的蓝图也如一块块散开的积木在混乱的崩溃中慢慢变成蒙上灰尘的废墟遗骸。

雪曼呆呆的斜枕着被背上的汗水淋得湿透了的枕头。她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就好像聋了一般听不到任何人发出的任何声音,她木然的望向人声熙攘的医院走廊吃吃的笑着。即便她的琥珀色瞳孔如死海般动也不动的僵持着。

病房外,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一脸担忧的看着病床上正饱受病痛折磨的雪曼。他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他沉默的将十指聚拢着蒙在脸上,借着手指间细细的眯缝,他眼神无比空茫的巴望着雪曼身后游弋在云端的舒朗星空。

病房门拉开,那个男人缓缓站起身来。

“Guten tag, sir. Sind sie ein angehöriger des patienten”(你好先生,你是这位病人的家属吗?)是的话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吧。

医生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那个男人紧随着一脸严肃又略显古板的白大褂走了进来。他礼貌性的向医生鞠了一躬。“即便您不找我,我也想向您再多问一句治疗方案,毕竟雪曼的身体状况并未出现好转,又每况愈下。看着她消瘦得几乎脱相的样子真的是心急如焚。”

男人笔直的站着,就连他的声音也含糊不清起来。显然这几天他也是折腾得够呛,但即便担忧,他还是清楚自己走进病房中,对气头上的雪曼恢复身体帮助不大。

经过最后一次透析的雪曼从剧烈的惊痛中缓缓醒来,随着眼前一阵阵灰白的眩光,她刚刚已经彻底消散的理智再次以剧痛的方式回归到她昏昏沉沉的脑海。那一刻她就像是在炼狱与冰窟两重巨压下苦苦挣扎的浑身上下已然胀痛得如被人撕裂开一般, 很多时候她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喂,淑丽替我进去看看她。”

“你不进去吗?你明明很关心她,我能看出来上次发了通脾气,你一定也后悔了,你虽然什么时候都给人一种破罐子乱摔的感觉,但我知道你内心深处依然有柔软的地方。”

“可是,我想她应该不想看见我吧。医生说她需要静养,但我的出现总是争吵不断。自从赶上失业热潮,她跟我之间明里暗里较了多少心劲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我拖累她成了大家都瞧不起的模样,每天去她自认为低三下四的地方赚钱。算了,她看到我脑子里永远是抹不干净的噩梦。”

幽静的阳光下,雪曼日渐清减的面容仿若象牙般白皙又如罗马浮雕般立体棱角分明,几缕微卷的碎发黏在她惊痛后煞白得几乎脱了人像的脸上,她的眼睑肿胀得就像两颗透明的粉红色水晶,琥珀色的眼瞳四周微卷的睫毛根根分明的黏在上下眼睑上,宛如一层细密交错的黑色蕾丝。阳光拂照在她松垮了两圈的白色雪纺长袖衬衣上,雪曼若有所思的垂下脸,浑身骤然一沉,接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每一条血管都传来撕裂翻绞的疼痛,雪曼抿紧淡紫色的唇片,她闭了闭眼,就在头脑也随之冷热穿梭不受控制的同时,她异常沉默的看着窗外,艰难而又恍惚的拼命喘息着。

当破晓的阳光再一次透过淡青色的天空。看着雪曼消瘦如纸的面颊上泛着高烧特有的潮愠。主治医生史密斯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一脸担忧的皱眉望着正将双手十指交叠着死死的缠按在胃心上的雪曼。而令主治史密斯医生震惊的是,雪曼体内的癌细胞就像决堤的洪水随时都有将雪曼淹没的风险。与此同时正不断扭动着瘫软的双腿在病床发疯般翻滚着的雪曼,吃痛的**声也渐渐轻若无声。

“崔雪曼,你的家人现在何处,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的曾经的监护人来陪护,况且我觉得我们的保密协议应该早就失效了才对。”看着病床上异常虚弱的雪曼,医生的声音尖锐而镇定。“Nein, ich brauche nicht.(不,我不需要)”雪曼霍然抬起头,她定定的望着史密斯,眼神执拗顽固,执拗中透露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愤懑,顽固中又带着一种无比凛然决绝的味道。

“Es tut mir leid, als Engel denke ich, dass der beste Weg, um jetzt zu sparen, darin besteht, dass Ihre Familie mit dem Arzt zusammenarbeitet. Weil Ihre aktuelle Situation unmittelbar bevorsteht”

(我很抱歉,作为天使,我想当下最好的挽救方式就是你的家人配合医生的工作,因为你现在的状况已经迫在眉睫。)

雪曼静静的看着布满苍苔的天花板中心的凹槽里一滴滴如走针般密集的水珠。明晃晃的水珠在洁白如象牙般的层层白雾中奔涌而下,一时间,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同样剧烈的呕吐感使得她堵在胸腔的呼吸瞬间窒息起来。

“404床的病人吃饭了。”

“喂,是雪曼吗?是我的女儿雪曼吗?爸爸他很想最后再见你一面,可以吗?”

“404床的病人多少进一些食物吧,医生说你的身体非常虚弱,需要静养,需要保证每餐的营养,最主要的是不能有情绪上的喜悲起落。”

“医生,医生,拜托你救救他呀,钱我会再想想办法的,我的女儿有钱,真的有钱,无论花了多少都会赌上这个缺口的。我的另一个女儿她,她的出现可是我爱人最后的心愿了。。。”

“404床的病人,404床上的病人。404…”

雪曼目光凝滞的歪着半个身子跌坐在病榻上,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就连身体也一如突发高热般不由控制的加速震颤着。

“啊!!!”

整整一个夜晚。

“嘟嘟嘟。”一阵沉闷的忙音闯入雪曼的耳朵,雪曼呆呆的瘫坐在病床边冰冷的地板上。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一双眼黑洞洞的一片死寂。她望了望窗边新鲜的狐尾百合嫩粉色的花瓣上闪闪莹莹的露珠。良久后,她慢慢抬起脸望向被夜色笼罩下沉默而空茫的星星。

“雪曼我是淑丽啊,多好吃点的东西啊,亚伯特地照着食谱做给你的,多少吃点吧。”

手机“啪”的一声从雪曼插满针管的手中脱落。雪曼猛的握紧手指,一阵剧烈的翻搅似的疼痛从她苍白惊痛的手背渐渐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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