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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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偿债务俊逸轻生 走西东兄弟反目

俊逸、齐伯赶到时,阿秀的房间里亮着灯,院门虚掩着。

听到脚步声,楼梯的灯亮了,继而是楼下厅堂的。阿姨迎出来,打开堂门。

“把那包东西热一下,弄几道菜!”俊逸指向齐伯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他们顺道买来的卤货。

齐伯笑笑:“我来吧。”

齐伯正要拐进灶房,俊逸叫道:“齐伯,让阿姨忙,您还有事体呢。”

齐伯将袋子递给阿姨,跟在俊逸身后走进堂门。

阿秀已经下来,见到齐伯,吃一小惊,旋即笑道:“齐伯,久没见您了!”

“早说要来呢。”齐伯抱歉地笑笑,看向俊逸。

俊逸打开提包,拿出一个包,递给齐伯:“齐伯,摆个香堂!”

见俊逸啥都备好了,齐伯没再说话,接过来,打开,是香、烛、牌位等一应摆香堂的物件,就动手布置起来。

阿秀显然吃惊,看会儿齐伯,又看向俊逸。

俊逸盯住阿秀。

“阿哥?”阿秀忖不透,靠前一步,小声道。

“今儿是个好日子!”俊逸的声音也很轻。

“嗯,”阿秀点头,“我看过皇历,晓得是个好日子,晓得阿哥会来,一大早就在等你,差点儿⋯⋯”顿住。

“差点儿什么?”

“差点儿它就过完了!”阿秀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它不会完,它永远属于你,属于我的阿秀!”俊逸握住她的手。

“齐伯,这是做什么?”阿秀看向齐伯。

齐伯已经摆好香案,香、烛也燃着了。

齐伯正要应话,阿姨走进收拾桌子,显然已把菜品备好了。

俊逸摆手止住她,转对齐伯:“齐伯,开始吧。”

齐伯点头,拿出一块红巾走到阿秀跟前,戴在阿秀头上。

“秀儿,”俊逸牵住她的手,“从今天起,从现在起,你是我鲁俊逸的正式妻子了!”

红盖巾里传出阿秀的哽咽。

接下来,在齐伯司仪下,俊逸、阿秀拜完天地。

俊逸当场揭开阿秀的盖头,转头吩咐阿姨:“阿姨,摆酒,上菜!”

阿姨摆好菜,上了一壶早已温好的酒,摆好酒具。

“齐伯,阿姨,请坐!”俊逸礼让齐伯、阿姨。

“老爷,我⋯⋯我也坐?”阿姨一脸惶恐。

“阿姨,坐吧。”俊逸再度礼让,“今儿是我与阿秀的好日子,俊逸⋯⋯谢你了!”说着亲手端起酒杯,为她斟上,也给齐伯斟了,敬上。

阿姨感动,哭起来。

齐伯端杯,老泪流出:“俊逸,阿秀,这一天齐伯想好久了,只没想到会是今晚。来,齐伯祝贺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说罢,一饮而尽。

俊逸三人尽皆饮下。

饮完三杯,齐伯又自斟一杯,朝俊逸、阿秀举起:“俊逸,阿秀,辰光不早了,我得赶回去,不定瑶儿回来了呢。”饮完,起身告辞。

俊逸、阿秀送出院门,返回也没再饮,俊逸抱起阿秀,径投二楼,放到床上。阿姨将场面收拾了,也回房间歇了。

俊逸关上房门,怔怔地坐了一会儿,下楼拿回提包并洞箫,坐在她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对着她,两眼微闭,悠悠地吹奏。

乐音低沉、悠扬,在房间里回旋,似在追忆什么。

阿秀缓缓地脱掉衣服,双手托着香腮,含情脉脉地凝视他。

箫声转调,渐悲,如泣如诉。

阿秀听出来了,眼里流出泪,缓缓下床。

箫声越发悲凉。

阿秀泣下如雨,泪眼模糊地走到俊逸身后,柔软的酥胸贴在他背上,颤声:“阿哥,你是吹给我阿姐的吗?”

箫声颤抖。

“阿哥,”阿秀哽咽,“小辰光,我听阿姐讲,一听到你的箫声,她的心就碎了,人就醉了。我⋯⋯现在信了。”

箫声呜咽,俊逸泪水两行。

阿秀转到他的前面,扑进他的怀里,轻轻啜泣。

箫声戛然而止。

洞箫掉在地上。

俊逸紧紧抱住她,将她抱到床上。

俊逸脱掉衣服,将她压在身下,压得她几近窒息。

远处鸡鸣。

房间里一片昏暗。

俊逸溜下床,摸索着穿衣。

尽管声音很轻,阿秀仍旧醒了,拿被子掩住胸部,坐起来,轻声问道:“阿哥,你起介早做啥哩?”

“我要出趟远门。”俊逸给她个笑。

“是啥事体?”

“生意上的事体。”

“哦。是去哪儿?”

“西方,很远的地方。”

阿秀没有多想,拉亮电灯,穿上睡衣:“阿哥,你坐好,我来!”

阿秀跳下床,为俊逸梳头、编辫子,又从衣架上拿下西服。

“穿长衫!”

阿秀将西服挂回原处,取来长衫。

俊逸对镜审视许久,吻一下阿秀,走向门口。

“阿哥,你的包?”阿秀提醒。

“包用不上了,就放在这儿。对了,包里有个信套,过个几日,你交给齐伯。”

“好哩⋯⋯你啥辰光回来?”

俊逸凝视她,笑笑,再次吻她:“很快的。阿秀,你甭想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一分钟也不离开。”

阿秀把头埋在他的胸前,点头:“我信你。我也永远守着你。”

天色大亮。

阿祥打开茂平谷行的大门,走进后堂,怔了。

挺举、葛荔背靠背盘腿坐地,模样一如入定的看相老人。

阿祥蹑手蹑脚地退到外面,见众伙计纷纷赶来,轻声吩咐:“嘘!你们先到街上溜一圈儿,放假一个时辰!”

众伙计不解,纷纷盯住他。

“愣什么呢?快走!”阿祥扬手赶人,将门关上。

众伙计心里打着鼓走了。

阿祥搬个凳子,守在柜台前面。

坐有不到半个时辰,在天使花园烧饭的女人急匆匆地走过来,敲门。

阿祥听到声音,启门出来:“嘘—”

烧饭女人一脸急切:“阿祥,伍掌柜在不?”

阿祥扯她到一侧,压低声音:“阿姨,我晓得米粮快没了,过会儿我就送去。”

“哎呀,我不是来讨米粮的。老和尚有急事体,你快去寻他!”

“晓得了。你先回,我这就去寻。”

女人匆匆走了。

想到阿弥公,阿祥不敢拖延,闪进店里,走到后院,觉得不妥,复走出来,隔着一道墙大声叫道:“阿哥—”

挺举、葛荔打个惊怔,各自弹起。

“老法师有桩急事体,要你快去!”

挺举、葛荔相视一眼,匆匆出门,如飞般赶到天使花园。

随着一声“阿弥陀佛”,阿弥公交给挺举一封书信,信封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伍挺举”三字。伍挺举一眼看出信是麦小姐写的,便瞄一眼葛荔,显然怕她发作。

葛荔白他一眼:“看我做啥?拆开呀!”

挺举拆开信封,拉出两页纸头,果然是麦嘉丽写给他的,字体又大又歪斜,中英文兼具。

挺举没敢细看,随手交给葛荔。

“又不是写给我的,给我做啥?”葛荔嗔怪道。

挺举展开纸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两张纸中间,夹着一张汇丰银行的支票。

挺举拉出支票,心跳陡然加速,瞳孔放到最大,紧紧盯住上面的数字:100000。

“又是十万两?”葛荔兴奋道。

“是十万两!”挺举一字一顿。

“天哪!”葛荔急不可待地拿过来,从后面个十百千万地数着数字。

“快!”不待葛荔数完,挺举一把拉起她,撒腿跑向园外。

营业时间未到,但茂升钱庄的大门外面已经黑压压地站满前来兑钱的甬人,场面乱哄哄的,将街道堵得严严实实。

更多的人纷至沓来。

一个长者跳上高台,大声地维持秩序:“诸位,诸位,安静一下,甭吵甭闹。大家都是甬人,甭让外人把咱甬人看低了。鲁老板一向重诺守信,既已承诺,一定会兑现。请大家自觉排队,沿着街的右侧一直排下去,自己检查庄票,就按鲁老板讲的,从一两庄票开始,数额小者排前,数额大者靠后。”

众储户纷纷查验手中庄票,自觉地排成长长的一队。

开门辰光到了,但店门仍旧关着,不见一个店员。

众人觉得不对,再次喧闹,排在前面的用拳头砸门。

队伍乱了。急眼的储户全都集拢过来,将店门围了个严实。

众人正在闹腾,老潘、大把头赶到,拨开人群,站到门前的台阶上。

望到二人,众人情绪激动,纷纷嚷叫起来。

老潘站到最高处,用手势压住噪声,大声叫道:“诸位老少爷们,实在对不起大家,鲁老板这几日一直在外筹款,这还没有回来呢,敬请大家少安毋躁,少安毋躁,明朝再来!”

众人震怒,七嘴八舌,纷纷质问:

“哪能推到明日哩?”

“没钱就是没钱,把话明说,甭再欺骗我们!”

“快叫鲁俊逸出来说话!”

“对,叫鲁俊逸出来!”

“甭废话了,砸门!”

⋯⋯

众人涌向大门。

老潘、大把头死死守住大门。

众人将他俩推到一边,又推又砸。

大门被砸开。

众人齐涌进去,无不惊呆。

柜台后面的横梁上,一身长衫的鲁俊逸吊在上面。

老潘、大把头扑进来,失声悲泣:“老爷—”

众人七手八脚,将鲁俊逸放下。

老潘用手挡挡鼻孔,早已没气了。

挺举、葛荔双双赶到,见人们齐刷刷地围住庄门,低头默哀。

“诸位乡亲,”挺举高举支票,声音兴奋,“银子来了,这是汇丰支票,请大家耐心等候,我这就去汇丰兑银子去。”

没有一个储户理睬他,也没有一人看向他手中的支票。

所有人都低着头,表情哀伤。

在死亡面前,他们手中的这点儿银子实在是微不足道。然而,正是这点儿银子,将一个从不食言的汉子逼到了绝路。

挺举怔了。

挺举迟疑一下,走向大门。

众人闪开,让出一条通路。

挺举与葛荔肩并肩走进大厅,看到鲁俊逸尚未完全僵硬的遗体,惊呆了。

待反应过来,挺举扑到鲁俊逸身上,将支票放他脸上,悲痛欲绝:“鲁叔,看呀,看呀,你看看呀⋯⋯钱⋯⋯钱哪,钱我搞到了,是十万两银子,十万两银子呀,我的好鲁叔啊⋯⋯”

碧瑶一觉醒来,顺安不见了。

“晓迪,傅晓迪!”碧瑶大叫。

没有人应声。

碧瑶坐起,皱眉:“咦,他是啥辰光起床的,我哪能不晓得哩?”

碧瑶又候一时,仍旧不见动静,见自己的衣服依然湿淋淋的,只好穿上顺安给她的衣服,推开房门,见外面大晴,已是中午。

碧瑶关上房门,回到屋里,瞟见桌上摆着一个信封,近前一看,上面赫然写着:“鲁碧瑶亲启。”

碧瑶震惊。

碧瑶拆开信封,抽出几页纸头,是顺安写给她的。

碧瑶读信,耳边响起顺安的声音:“瑶儿嗲嗲,昨晚听你讲起你阿爸的心愿,我如雷轰顶,一宵不曾合眼。自来上海,鲁叔待我如子,我事鲁叔如父。我爱你,我晓得你也爱我,但我不能拂违鲁叔心愿,做出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是哩,挺举阿哥在各方面都比我能干,我自叹弗如,鲁叔相中他,没能相中我,一定有鲁叔的道理。我爱你,但我不能伤鲁叔的心。爱人可以另寻,阿爸只有一个。没有我,你照样可以嫁人,没有鲁叔,你就没有阿爸了。我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好走,就是离开上海,远走异国他乡,成全鲁叔心愿,成全你跟挺举阿哥的好事体⋯⋯”

碧瑶翻页,泪眼模糊,越看越快:“挺举是我阿哥,我晓得他是好人。你嫁给他,我一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瑶儿嗲嗲,我爱你。在这世上,我只爱你一个人。因为爱你,我不得不离开你。我要离开这块伤心地,走到天涯海角去,在那儿一个人伤心。我⋯⋯这就走了,永远不再回来了!瑶儿嗲嗲,永远属于你的,晓迪!”

“天哪!”碧瑶如雷轰顶,信掉在地上,急跑出来,大叫:“章虎,章虎!”

章虎走出屋子,佯作惊愕:“鲁小姐,你哪能还在这儿呢?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呢。”

碧瑶急了:“快讲,傅晓迪哪儿去了?”

“咦,真是怪哩!他去哪儿你哪能不晓得?”

“快讲呀,急死人哩!”

“嗨,一大早他就寻到我,说是有桩急事体,要到外国去。刚好有班船去日本,我陪他买好票,送他上船去了。”

“船⋯⋯走没?”

“早走了,十点钟的船,这辰光怕是已经漂在大海上了!”

一阵天旋地转,碧瑶栽倒在地。

申老爷子的宅院里,葛荔推门进来:“老阿公,老阿公—”

申老爷子正在摆弄花盆,抬头看她:“啥事体?”

“鲁老板他⋯⋯寻无常了!”

“哦?”申老爷子老眉凝起,“慢慢讲!”

“阿弥公交给挺举一封信,里面有张十万两银子的汇丰支票,是麦基送给他的。挺举拿上支票赶到钱庄,鲁老板却在梁上挂了。”

申老爷子深吸一口长气,埋头摆弄花盆。

“老阿公,”葛荔的语气甚是惋惜,“就差那么一丁点儿辰光!要是早到半个时辰⋯⋯”

“又能怎么样呢?”

“他就不会挂喉了呀!我们赶到时,他的身子还是热的!”

“他不是为这点儿银子死的!”

葛荔震惊:“咦,不为银子,又是为啥?”

“为许多东西,还有赎罪。他是一个有血性的人哪!”

“是哩。”葛荔凑过去,蹲在他身边,有点儿羞涩,“老阿公,我⋯⋯”欲言又止。

申老爷子继续摆弄花盆:“还有啥事体?”

葛荔嘴一噘,嗔怪:“老阿公!”

“讲呀!”

“你得看着我!”

申老爷子停住手,看向她。

葛荔脸上现出红晕:“我⋯⋯我得告诉您一桩好事体!”

“我这听着呢。”

“他⋯⋯就是那个小子,他⋯⋯欢喜我!”

“呵呵,”申老爷子先是一怔,继而笑了,“有人欢喜倒是一桩好事体哩,难得呀。”又故意皱眉,“不过,这桩好事体,老阿公有点不相信哟!”

“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讲讲看,你哪能晓得人家欢喜你哩?像你这种捣蛋鬼,没完没了地折腾人家,有十个小伙子也早让你吓跑了!”

“是⋯⋯是他自个儿讲出来的!” 葛荔半是呢喃,“他讲,他一遇到事体,就会想到我,他还讲,他⋯⋯离不开我,他⋯⋯”陷入遐思。

“你是哪能讲哩?”

“我⋯⋯我啥都没讲!”

“是哩,阿拉小荔子啥都不会讲的,阿拉小荔子只会把头拱在人家怀里,拿胳膊搂住人家脖子!”

葛荔又羞又急:“没!”起身搂住他的脖子,揪住他耳朵,“老阿公,你瞎讲!”

“好好好,算是老阿公瞎讲。”申老爷子又开始摆弄花盆。

“老阿公,”葛荔半是说给自己,半是说给老爷子,“我想清爽了。打今朝起,我一心一意待他,我要对他温柔,我要让他明白,我也欢喜他,我心里想的只有他,我⋯⋯”

“呵呵呵呵,”申老爷子两手没停,“阿拉小荔子这是思春哩。是喽,二八是芳龄,小荔子已经二九了。若是等到三九,就是一个老姑娘,想嫁人也没人肯娶喽。”

葛荔再次搂住他的脖子:“老阿公,瞧你⋯⋯”

从汇丰银行取到的白花花的银子被依次装入银箱,一溜儿摆放在茂升钱庄的柜台后面。

钱庄职员皆穿孝服,悉数上阵,严阵以待。

兑钱的人排作长龙,在厅内盘了几道弯,由大门延伸到大街上,一直排出几百步远。前来兑银的人都在胳膊上绑了一块黑纱,神情默哀。

准备就绪,兑银开始。

老潘站在高台上,手拿一个土制的扩声器,朗声致辞:“尊敬的父老乡亲们,尊敬的储户,我,茂升钱庄协理潘冬雷,谨代表钱庄总理鲁俊逸先生,代表钱庄襄理伍挺举先生,代表钱庄所有把头、徒工,在此向信任茂升钱庄的所有储户、所有客户,致以深深的谢意。”说毕,弯腰鞠躬。

众人抹泪,低头默哀。

“茂升钱庄自开业迄今,以信为本,一诺千金,钱庄总理鲁俊逸先生正是因为这个‘信’字,正是因为有负诸位信托,方才舍身以谢。钱庄襄理伍挺举先生亦是为这个‘信’字四处筹措银子,历尽辛苦,筹到这笔巨款,我们从现在开始,正式为所有储户,所有支持茂升钱庄的父老乡亲、亲朋好友,兑现钱庄总理鲁俊逸先生的郑重承诺。”

一位长者问道:“潘协理,这些钱全是伍挺举襄理筹借来的?”

“是哩。”老潘应道,“鲁老板筹不到款,欲卖家产兑现诺言,但没有人能买,因为所有银子都被洋人卷走了。为替老爷解难,钱庄襄理伍挺举四处奔波,历尽委屈,终于在最后关头筹到这笔巨款。至于伍襄理是如何筹到的,如何为难的,在下也不晓得,在下只晓得鲁老爷、伍襄理几日来茶饭不思,天天在外面为诸位筹钱!”

众人无不敬服,交头接耳,传递伍挺举的名字。

“诸位乡亲,”老潘又道,“伍襄理总共筹到十万两银子。伍襄理吩咐,钱庄扣留一百两为鲁老板送行,五百两为钱庄与茂记职员支付欠薪及未来三个月的薪酬,余下九万九千四百两,全部用作兑付。我粗算了一下,资金充足,凡持百两庄票以下的客户皆可兑现。尽管如此,伍襄理仍旧吩咐由少到多,凡持有茂升钱庄庄票的客户,由最小数额,也即一两银子起兑,直到兑完全部现银为止。潘某在此敦请诸位亲友,视手中庄票数额自行调整排队顺序,凡违反秩序者,钱庄不予兑付。”

众人纷纷查看手中庄票,自动调整顺序。

庆泽遍体是伤,歪靠在自家楼下的一棵梧桐树干上。

庆泽身边,他的妻子与女儿抱头悲哭。

他家住在临街的二楼,楼下是个做小生意的店铺。

楼上传来钉门的声音。不一会儿,放高利贷的胖汉子从楼上走下,身后跟着两个恶汉。

胖汉子走到庆泽妻子跟前:“小娘子,我与你家老公立过协议了,房子作价八十两,小姑娘作价二十两,清账!”又朝身边的恶汉努下嘴,“带人!”

那个恶汉子走过来,一把拖过女孩子。

女孩子死死抱着母亲,惨叫不绝:“姆妈,我不去,我不去呀⋯⋯阿爸⋯⋯”

庆泽妻子死死拉住女儿。

恶汉子一脚把她踹开,将小姑娘强行抱走。

庆泽妻子跟在后面,紧追不舍,场面凄怆。

庆泽表情木然,犹如一个死人。

鲁家正堂悬挂着鲁俊逸的巨幅黑白照片,当堂摆放一口黑漆棺木,棺头贴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碧瑶没有号哭,也没有说话,只将两眼呆呆地盯住棺材。

阿秀跪在另一侧,一声不响,两眼痴呆。

齐伯一身麻衣,没有跪,盘腿坐在碧瑶旁边,一脸哀伤。

挺举、阿祥披麻戴孝,挨住阿秀跪着。

几个把头、十多个掌柜等忙前忙后。

商会大佬、宁波同乡、钱业掌柜等一个跟着一个吊唁,老潘与大把头站在门口接来送往。

祝合义来了。

祝合义焚香,烧纸,磕头,在完成一应礼节之后,双手拍动棺木,声音哽咽:“俊逸呀,我晓得你没有走远,就在这里看着呢。我这问你,你⋯⋯哪能非走这一步不可呢?天底下哪有过不去的坎呢?你聪明一世,又哪能糊涂在这一时呢⋯⋯”

合义嘟嘟哝哝,诉说一阵,将众人的泪水全都勾引出来,现场悲哭一片。

见众人全都哭起来,合义转身走到挺举背后,拍拍他的肩头,朝外努嘴。

挺举会意,跟他走到院子里。

“挺举,”合义问道,“我与汇丰约的是明天,你能脱身否?”

挺举眉头凝起,看向灵堂。

“挺举呀,”合义一脸殷切,“大家都在等米下锅哩,这事体你必须去,我数算过,其他人顶不起来。”

挺举点头。

“你准备一下,我们拿什么与汇丰谈,这辰光是求人家,我这底气不足哩。”

“我晓得。”挺举应过,再次回到灵堂里,跪在原来的位置上。

夜色渐深,该走的全都走了。

挺举缓缓起身,踏楼梯上楼。

楼上是鲁俊逸的书房,门开着。挺举走进来,拉亮灯,一步一步地走到鲁俊逸的座位上,看向他的书桌。

桌面上摊着一大堆材料,都与橡皮股有关。

摆在最上面的是两张报纸。

挺举的目光落在两张报纸上。

两张报纸都被鲁俊逸用红笔画了个圈:一个在四版的小角落里,不细心根本看不出来;另一个则是在头版头条,字体很大。内容是相关的,小角落是汇丰银行停止以股票抵押的公告,头版头条赫然刊登的是汇丰银行以股票抵押的一整版大字公告。

挺举将两张报纸折叠起来,看向空中,泪水盈出,喃声:“鲁叔,我晓得了,您走得不甘心哪!”

翌日上午,祝合义的马车早早来到鲁家,叫上挺举,直驱外滩,在汇丰银行的大楼前面停下。二人下车,走到汇丰门口,向阿三递上拜帖,讲清是大班约来的。阿三禀报,不一会儿,一个穿西装的洋人走出来,引领合义、挺举上楼,走进一个大而敞亮的办公室。

洋大班查理坐在大班桌后,正在眉开眼笑地接电话,说的是洋文,叽里咕噜,语速甚快,即使跟着麦小姐学过一阵英文的挺举也听得稀里糊涂。

大班讲完电话,放下话筒,几乎是在霎时间敛起笑容,脸皮绷紧。

引他们进来的洋人显然是个助理,对大班简要讲几句外语,指向二人。

大班的目光鹰一样射向二人。

合义走前一步,深鞠一躬:“在下是上海商务总会总理祝合义,因商务事体拜见大班!”

大班查理站起来,既不鞠躬,也不拱手,连个握手礼也没给,出声即是咆哮:“It's the ve

y time that you come he

e, si

ce I'm goi

g f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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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w!(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寻你们呢!)”

合义没有听懂,急了:“大班?”

查理拉开抽屉,拿出一沓庄票:“Look at these! The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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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y houses. That's

ot all. I'll go to the Mixed Cou

t, sue all of the

elated mo

ey houses at the law, a

d have all thei

ope

ties sealed up, a

d get them f

oze

! (好好看看这些!它们都来自你们的钱庄,总数超过一百万两!它们来自不同的钱庄,单是茂升就有五十万两。所有中国钱庄都是无限责任制,庄票就是钱,就是银子,因而,所有庄票必须兑现。否则,我将终止与任何钱庄的业务往来,终止借款给钱庄。这并没完,我还要将相关钱庄告上会审公廨,封存并冻结其所有资产!)”

祝合义一句也没听懂,因是求人,见他这般震怒,只好赔上笑脸,软声细语地自说自话:“大班先生,我们此来,是想与您商谈贷款救市一事!”

查理显然听得明白,忽地站起,用拳敲打桌面,声音更加激昂:“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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